小說] 紅衣。在風動石上【01】 序章

我是李俊昇。

身高很矮，面堂發紫卻又沒有一點鬍子作陪襯，長年對外表的不在意更是讓我的形象除了愛笑又不懂風情的傻小子眼鏡男外，並沒有什麼引人注目的特別。 雖然身材不胖，但也就是這麼的普通的我，所以時常就是個普通的傢伙，在一群人之中總是可以很快速的隱藏起來，就一個人作著自已自以為是的事情，就仿佛是這個人從來就不曾存在於人群之中的感覺一般，除了少數極熟的朋友之外，大部份的人對我的長相，從來就沒有過什麼特別的印象──更別說我的本名了。

只是，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原故，也許是機緣，也許是我自已也不干於寂寞，也有可能只是愛玩，愛熱鬧的心情作怪吧？這幾年的生活，卻像脫了軌了一般失了控起來，尤其是一堆不可思議的事情，就總是往我的身上跑，而每一個聽到我又出事的朋友們，也無不嘖嘖奇了。 說起來，這樣子的日子，過的倒也還頗不賴的呢，每一天每一天，都有新的故事和新的素材和同學講，也為所謂的日常生活，多出了不少趣味。


說起來，我是不信鬼神的。 至少，以前是的，尤其是每一次看以前玫瑰之夜的『鬼話連篇』時，我都是家裡唯一一個大笑出聲的，科學的東西都學不完了還看鬼？我烏日鬼屋、民雄鬼屋都進去過了也都沒卦，幻覺啦幻覺。

至少，在高中時代我都會是這樣和大家講的，所以，在我小時候常常爬山的大坑也上了鬼話連篇時，我笑的更是大聲，殊不知那一次那個關於風動石的鬼故事，卻在日後影響我極深。

而這個事件，在我於久違八年之後，確認自已考上大學時重返大坑時，終於起了個發端…。


還記得，那一年，我剛考上了牙醫系。 與其說考上，不如說申請的志願讓我進了牙醫系。


還記得我的媽媽，一個有美妙歌喉白淨面皮中等身材的老師，一邊把錄取通知輕輕的拂在手中然後細細的看了一次又一次，輕聲的說『果然老天有眼，要我填的志願才會上，家中總算有一個醫生了』那感動的樣子，但我卻怎樣都感動不起來。 我並不想進牙醫系。 實際上法律系或生科系或地理系才是我想要唸的，但是既然這是一種身為榮耀的期許的話，我並沒有再多說什麼，再怎麼說，這也是媽媽的期望吧？所以，我只有以身為兄長的身份，向媽媽么了兩張駕照和一部汽車和機車，以及一個暑假的旅行－只是想用這半年的時間好好玩玩，只是怎麼都沒想到這卻成了我的生活…該怎麼說呢？『失控』，好，就用這個詞好了，就是失控的開始。


那是八月，夏天，暑假，其中一日。 自位於南台中的家裡開出黑色的老車－也算是我上牙醫系的獎勵之一－朝著山上走去。 要知道，台中是個四面環山的地方，但要到一個難度適中，彎道多又好下山整備的場所並不多，而一般的台中人在想要練車的時候卻不外乎會想到兩個近又好玩的場所－－ 一個是頭汴坑 另一個就是市民假日都會去郊遊的『大坑』山區了。 我自已也是這麼打算的，準備好了駕照還有水箱備用的水，外加一些零錢與我總是隨身帶著的小小背包，我就向著大坑山路的方向行駛而去。


啊，至少原本的計畫是這樣的。


我開著那部也是戰利品之一的黑色轎車，在大坑山區的主要幹道之上行駛著，在途中，我看到了一個很普通，極其普通的綠色路標，上面標示著：『往六、七、八號步道』。 在那一瞬間，也許是因為多年沒有爬山的懷念感襲來，或著是另一些奇妙的，之後的我會說是『山的呼喚』喚醒了我吧，我啟動了左彎燈，在標牌顯示的十字路口停了下來，我滿腦子，滿腦子都是那來自小時候的鮮明記憶－

　一個矗立在這三條步道的終點，
　一個會隨著風聲歌唱，跳舞的石頭，
　在觀音媽的守護中譜曲的世界
　　　　　　　　　　　　　－風動石。


　　十分鐘之後，我已經完全遺忘了我原本開車的目的，我在小小的山道之中隨意找了個停車的位置，我鎖了車，帶走了車上的水和錢，就在低聲垂息的樹林與稀稀落落的人群之間走動了起來。 這條山道的改變並不大，我這麼的告訴著我自已，在新新舊舊的指標牌之間，我走動，且一路的超越其他山客的步伐，急急的向山上而去。

「今天的山客真多。」自言自語的，我說。

隨手翻了一翻背包，裡面深藏著的深藍筆記薄提醒了我今天周日的事實。 也難怪不僅爬山的山客會多，連攤販也一個不少的在路邊擺起來擋路了。 隨著人愈來愈多，道路也愈來愈狹，我的心也愈來愈急，不得不在人群中穿梭而過，我滿心都只有山頂的那顆石頭，路上那樹葉的細語，還有其他人潮聚集的景點也就被我當作沒看到般，通通讓了過去，一直到…。

『風動石』


　　「到了。」

　 　　小徑，步道，小車道的交會口，我看到了指示『風動石』的牌子。 在風中跳舞的石頭，也終於近在眼前了，在多年不見之後，現在這顆石頭就隱身在面前小徑邊的樹林之中，在指示路牌前，小涼亭前的一群大樹的邊邊。 我只要到了那裡，就會發現我已經身處於巨岩的山崖之濱，綠色的山頭嘎然而止的同時，廣大的北台中平原就完全在我前面展示了出來，成為風動石唱歌的最好舞台。
風動石呢？ 她會在我的左手側，隨著太陽，青空，與千變萬化的雲彩們搖搖擺擺的唱著屬於她自已的歌章－應該要能聽到了吧，我的心中不斷的喃喃默唸著，往那記憶中的方向，我的步伐飛奔了起來，衝向那涼亭，衝向那山頭，衝向那記憶中的…

　　然後我被畔倒了。

　　那是架在地上的一個鐵鍊。

　　就在涼亭和山崖的邊邊，我差點就這樣摔了出去，一堆路人轉頭過來看我，但很明顯的所有呼喚都來自山道另一頭，我聽到有人呼喚我回頭的聲音，說什麼『危險』什麼的。 我回過頭去，才發現大部份山客都在寫著路標的那一頭，遠遠的和我對望著。 揮手和大家致意後，我爬了起來謝謝那些想扶我的人，然後目光注視到了鐵鍊－他正朝著我的左手邊延伸，嗯…不止鐵鍊，還有銅鎖，水泥補綴物，都在林地之中像珠網一樣的向某一個方向伸展，伸展的終點呢？那邊一道木牌正立在彼岸……



　　　　　　　　　　　　　　　　　台中市市政府：
　　　　　　　　　因應風動石景觀在九二一與桃芝過後有崩落的風險，
　　　　　　　　　本局特花經費與復建、固定與維護風動石景觀，
　　　　　　　　　希望各位山客不要隨便破壞，並共同維護我們的家園。


　　水泥支架。鐵鍊。銅鎖。護欄。


　　在山崖外的這顆大石頭，被圍了起來，與地面的接縫也被灌入的水泥封住了。 就像是聲帶被灌鉛的歌者，再也無法發出聲音，只能徒然的站在大舞台的中央，失聲的望著這個城市，這個世界。我啞然。 　　能說什麼呢？

　　不能說什麼。

　　我啞著，無視著周圍的人們，一個人搖搖擺擺的坐進了一旁的涼亭裡，一個人看著外頭。剛來關心的人看到沒什麼狀況，也就繼續往車道那個方向前去了，而這時我也聽到了那邊傳來的卡拉ｏｋ音樂，原來如此，這裡成了山裡的另一個人類俱樂部呀，但我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眼前的震憾太大了，我完全沒辨法有其他的情緒，就只是看著啞掉的風動石，僵立在山間…。

　　然後，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有一個人聲輕輕喚起了我的注意。
　　那是個女孩的聲音，清脆如銅鈴，溫柔如雨滴，在我的耳邊響起…。

　　　　　　　　　　　　　「你…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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